在中国电影史上,根据文学作品改编而来的影片不在少数,张艺谋导演的佳作《红高粱》《大红灯笼高高挂》分别改编自莫言的《红高粱家族》、苏童的《妻妾成群》,最近院线正在热映的《失恋33天》也是改编自畅销小说。这类改编作品在剧情上都比较忠实于原著,在电影的表现形式上也比较传统,但是改编自贾平凹同名小说的影片《高兴》,却开创了大陆歌舞喜剧片的先河,将刻意山寨化的歌舞场景、Rap说唱和地域特色浓厚的陕西方言相结合,这样的混搭风格浑然天成,将作品沉重的悲剧主题用无厘头的喜剧形式消解掉,极富新意。
影片讲述的是热衷于自己造飞机的陕西农民刘高兴迫于生计,跟好兄弟五富从农村来西安打工的故事,高兴和五富在老乡韩大宝的一间汇聚着各种邻居的破旧仓库里落了脚,开始了收废品的营生,虽然工作不那么光鲜,但高兴却乐在其中,用善良和乐观感染着身边的人,不仅造出了飞机环游西安,也收获了真挚的爱情。
影片中最亮眼的元素莫过于山寨百老汇和宝莱坞的歌舞场景,的确,处理一个浓缩着尖锐的社会现实的农民工进城的题材上,要以无厘头喜剧的风格表现原本带着悲剧意味的小说,荒诞是最巧妙的处理手法,而歌舞形式大概也是最贴切的。歌舞的场景不仅代替了旁白的作用,唱出人物的内心独白和心声,也把背景和时代的感觉串联了起来。歌声起,便是进入时代大背景,你可以直白地听到人物内心独白,对时代的吟唱;歌舞息,便是跟随着主人公一起哀乐,你只能在黑暗中体会到一声叹息。这样的交叉并进丰富了影片的层次,淡化了原著的悲剧意味。
除了歌舞片的形式创新,音乐也是《高兴》的一大亮点,陕西方言的Rap说唱妙语连珠,甚至在语言上超出了电影的表达尺度,直,爽,痛快,加上笛子、唢呐等民乐的配合,轻快的节奏配合苍凉的现实,却不失乐观积极的精神,尤其在片尾更是用重新编曲的《欢乐颂》将刘高兴式的乐观推向最高潮,达到了让人含着泪笑,抑或捧腹着哭的效果。
影片的画面和快速剪辑的风格也与快节奏的音乐巧妙配合,西安市井的画面清新、真实、流畅、自如,既大气又不乏细腻,快节奏的剪辑配合节奏感很强的说唱和摇滚,以很酷的姿态恰当的把西安外在的隐忍与骨子里的高贵展现了出来。虽然在特技和服装道具上,《高兴》的山寨特色没有奔着《芝加哥》和《红磨坊》这样的文艺史诗大片的风格去,但在贫民窟和旧工厂的那几段歌舞中,却土的很真诚,土的很动人,土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影片中的人物都是农民工进城运动中的代表,他们有高兴、五富这样收破烂的,有孟夷纯这样的按摩小姐,有邻居那些做个小生意混口饭吃的乡下人,有石热闹这样蔫儿坏的的地痞流氓,也有韩大宝这样混出了头的小老板……无论是哪一种角色,作为农民工群体的代表,他们在城市的生活并不如人意,饥饿、匮乏、鄙视、欺骗、暴力、压迫、掠夺、死亡时刻威胁着他们。尤其在五富进医院那段,电影的悲剧色彩达到了顶峰:一开始按摩小姐需要的钱不过是几百,高兴还可以挣钱凑,从公安那把孟夷纯赎出来要5000的,高兴可以开飞机挣,但是救活五富却需要两万,高兴和黄八只能把五富化装一番偷出来准备运回家下葬。
涉及农民工进城受到的歧视、户籍、贫富悬殊、卖黄碟、卖淫、贩毒、公安寻租受贿、医疗事故、社会保障等各种时下热点的社会问题就是他们城市生活的境遇,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那么渺小而无助,那怕是那场山寨的募捐晚会,也无法放大他们的善良。但刘高兴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在面对这些生命苦难时,这些人不恶搞,不煽情,也不愤青,他们永远不放弃希望,努力争取和执著期待着命运的眷顾。就是这样一种面对生命难关时的态度,不流氓耍痞,不悲情自哀,也不愤世疾俗,只是把身上的尘土弹掉,怎么着也要活出个人样来,才将原著的悲剧意味拉近歌舞喜剧中,在刘高兴搭载着五富“尸体”的飞机上天,山寨版《欢乐颂》的歌声响起的时候,那些高唱《欢乐颂》的小人物的眼神凝重而明亮,你会知道他们虽然挣扎在底层,但心中却满含着对生活对未来的渴望。
但是无论如何包装,这场披着歌舞喜剧的电影都无法磨灭原著中的悲剧意味,这是一部隐藏在喜剧外表下的悲剧,一部关于艰难的生存的悲剧,一部关于轻贱的底层人们的悲剧,一部可以让我们含泪微笑的悲剧,好在导演透过各种山寨的场面给于我们一种混搭的和谐感受,
让《欢乐颂》的声音给挣扎着的人们聊以慰藉,聊以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