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电影配音演员群星灿烂的年代。《追捕》《叶塞尼亚》《简爱》等脍炙人口的译制片,让人们记住了毕克、李梓、邱岳峰等名字,丁建华、乔榛就是配音演员队伍里的一对黄金搭档。
初涉电影配音事业
电影配音是新中国成立以后日渐兴旺的文化事业,配音演员以独具魅力的声音,担当起中外文化交流的纽带与桥梁,让人们过耳不忘。人届中年的丁建华、乔榛,难忘初涉配音时的情景。
丁建华进入配音队伍之前,一直在部队文工团演话剧,当她萌发转业念头时,有前辈劝她去考电影译制厂。这是丁建华从来没有过的打算,但《列宁在1918》等电影里,那种丝毫没有感到中国人在替外国人说话的浑然一体的的配音效果毕竟让她着迷,她顿时有了神秘感,想去探究一下。
而乔榛对于译制配音从一开始就更富于理性。他知道,译制片需要配音演员为角色进行二度创作,能把演员个人投入到角色的每段人生中,去仔细品味揣摩角色的生活,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而且在外国影片中有那么丰富的表演、丰富的个性可以借鉴,真是值得一批人去献身的事情。
迷人的声音财富
进入上海电影译制厂以后,老一辈配音演员的精湛技艺,让乔榛感觉到迷人的声音财富。比如邱岳峰,声音沙哑,声线很窄,但是他的声音色彩丰富、多变,特别注重挖掘人物的内心世界,既适合配非常绅士的人,也适合配社会底层的小人物,戏路很宽,像他为《简爱》配的罗切斯特十分成功。毕克的音质宽阔而有个性,适合配有分量的大人物,他配的《尼罗河上的惨案》中的波罗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李梓的声音漂亮而有力度,很适合配泼辣而有力量的女性,比如《叶塞尼亚》中的叶塞尼亚,《冷酷的心》中的姐姐。
最让丁建华印象深刻的,是赵慎之老师为《美凤夺鸾》配音的贵夫人。赵老师平时无论相貌和言谈,都是非常严肃和端庄的,但在配音时她要努力去贴影片中的角色和场合,跟各种人物用不同的语气寒暄。正是在她的声音变换中,令观众感觉到上流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微妙关系。而这种印象也让丁建华感悟到,配音演员太奇妙了,她必须忘掉自己,忘掉自己的生活,全身心地投入另一种人生。
体验声音的魅力
《追捕》是“文革”后公映的第一部译制片,丁建华为女主角真由美配音,一举成名。影片公映后,观众反响热烈,妈妈边看边哭,觉得自己的女儿长大了。性格内向的弟弟看完影片,激动地在一张纸上写了“丁建华万岁”献给她。
《追捕》热映的时候,饰演真由美的日本演员中野良子来到中国,所到之处,许多人呼唤她“真由美”。这让她深受感动,感到她在中国比在日本更出名。中野良子激动地对丁建华说,如果没有你,不可能有这么多人知道“真由美”!
1985年,上海第一次评“上海青年艺术十佳”,丁建华被推为候选人,这让她十分高兴,但也心态平和,觉得自己不可能被评上,因为她的竞争对手是当时十分走红的一位男演员。临宣布名单时,男演员脱下大衣,露出西装革履,似乎志在必得,结果丁建华以超出男演员3万的票数而入选。这一刻,让丁建华明白了声音的魅力。
见证奉献的岁月
令乔榛记忆犹新的,是上世纪80年代。他说,当时上海译制厂每年译制四五十部电影,几乎公映的外国影片都在上海配音,还有许多国产影片也要配音,比如丁建华配过《少林寺》等。
当年上海译制厂的优质作品都是在老厂长陈叙一严格要求下完成的。每天8点上班,7点半老厂长就早早站在厂门口,谁不按时进厂,他不批评,只是冷眼一扫,不怒自威。8点钟上班铃声一响,大家不泡茶不聊天,各就各位,专心干活。
乔榛说,我们每天8点钟录音,干到下午5点结束,任务多还要加班。起初除工资以外没有加班费,比如配《追捕》《叶塞尼亚》都没有奖金,80年代中期才开始“多劳多得”,一般一部影片有十本,当时配一本能拿15元,现在配一本拿40元。
艺术家与工匠
有人问,为什么在配音群星之后,再也记不住配音演员的声音和名字?乔榛说,作为当事者,有些话我们不知道如何说,有一次小丁告诉我,说她在梦中面对这个问题时回答,这是艺术家与工匠的区别,前者是用心在念台词,后者是用技巧念台词,观众记得的只有真心。回到现实,她惶恐地说自己太不谦虚,我说,小丁,你的回答很真实。
近年来,丁建华和乔榛没有减少配音的工作量,上海译制厂每年的译制片产量也没有减少。但在倾注幕后的同时,丁建华、乔榛也兼顾台前,在诗歌朗诵会、庆祝晚会上屡现身影。他们说,我们希望多方位地尝试,用诗歌朗诵的形式,弘扬民族文化,让大家都记得汉语是最美妙的语言。
当文化多元的时代来临的时候,译制片虽不是时髦的“哈根达斯”,但作为精神餐饮之一,总是有人痴迷与依恋,这就需要有人为之坚持料理并继续献身。丁建华、乔榛就充当着这样的守望者角色,一腔热忱,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