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中旬,中央美院附属中学燕郊校区2006届学生小柳(化名),在报考中央美院失利后,被家人发现在离家不远的空房子里,用围巾上吊结束了年仅19岁的生命。
人们在震惊之余,不禁再一次重新审视和反思当前的艺术教育问题,因为此事并非孤例,几乎每年高考前后,都会有高考生轻生的新闻爆出。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种悲剧?能够通过艺考的学生毕竟是少数,谁来抚慰众多落榜学生受伤的心?
悲剧并非不可避免
小柳的去世无疑是令人心痛的,但这场悲剧也并非不可避免。据中央美院附属中学校办一负责人称,小柳专业课失利后,学校老师曾找他谈心,提醒他可以报考其他非名牌学校。但小柳家人希望他复读继续考中央美院。但按中央美院附属中学的规定,学校不接受落榜生复读,小柳只能回原籍复读,但原籍的教材和专业课考试内容与北京都不一样,考美院的难度更大。“除非去读三本的民办高校,但那样谁都很憋屈,小柳是压力太大了才走上绝路。”小柳的同学表示。
因“压力大”而走上绝路,这无论对于考生、家长或教育机构来说,都具有讽刺意味。在此类悲剧面前,我们的教育“成果”显得那样单薄和苍白。
北京理工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研究员杨东平表示,《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近日公开征求意见,希望能给备受争议的高考制度一些切实改革。
矛头直指应试教育弊端
造成考生不堪重负而选择自杀的原因是什么?在记者的采访中,多数受访者将矛头指向了目前的教育制度。中央美术学院毕业生徐家玲说,此类悲剧应该引起足够重视,考生的压力来自方方面面,家长的期望、自己的心理负担等,不单落榜考生,即使顺利考上大学的学生也会在心理上留下不同程度的阴影。“每个人都有追求梦想的权利,艺术梦是其中之一,大多数人想通过高考实现自己的这一梦想,但目前的教育制度却将高考功利化,成为实现这一梦想的唯一途径。艺术本是为丰富生活服务的,但艺术却在这个悲剧中穷竭了一个生命,艺术没错,错的是当前的艺术教育制度。”徐家玲认为,“艺考热”只是整个社会教育病态的一小部分,“产品有缺陷,主要是生产产品的机器有问题”。
中央美院老校长靳尚谊在接受采访时曾对艺术考试发表过自己的意见。他认为,高考是一种竞争激烈的选拔方式,虽然很多人批评高考不科学,但短期内不好解决,因为中国的人太多。除了高考这种方式,不可能有第二个办法来公平地测试、选择学生。美术高考本身没有大问题,因为它招的人不多,考的人也不多,它并不是社会上需要量大的专业,唯一需要重视的是选拔人才的科学性。
中国美术学院副院长宋建明对艺术考试持有不同观点。他认为,相对于每年高考的庞大数字来说,分流到艺术类的考生相对不是特别多。“艺术在今天的社会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中国从制造大国逐渐向创新型国家,向以文化产业为主导的国家过渡,这个过程需要一些艺术家加盟到生产和产业结构中去,所以在我看来,艺术考试热没错,这是考生的正常分流。”宋建明表示,“考生自杀反映了一个社会问题,即今天中国的孩子应如何教育。应试教育弊端重重,不只是没考取的有心里阴影,即使是考取的,如中国美院的学生,仍然有相当比例的学生存在心理障碍。”
教育应解决“人”的问题
不可否认,艺术教育是学校实施美育的重要途径和内容,是素质教育的有机组成部分。但目前的艺术考试制度却造成了很多人只是阶段性地为考试而亲近美术,一旦考不上美术院校,长大后可能不再画画,或者不再看展览,造成了他们对美术、对美育严重的抵触情绪。而且,在求学欲最盛的青少年阶段,因为备战“艺考”而影响其他功课、影响他们对人文社会科学的学习,造成一代年轻人人文修养的欠缺、人格的不完善,这大概是“艺考热”最严重的后果。
在宋建明看来,应试教育的可悲之处在于:在众多的压力下,孩子们的童年和幸福感没有了,自我平衡的能力也没有了。“根本原因是社会教育和心理教育体系的不完善。外界应该给孩子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而不是急功近利的拔苗助长。今天具有原创力的国家,对孩子的教育是一种幸福、快乐的方式,是在玩中培养孩子的各种能力,包括明辨是非的能力,整合知识的能力,协同工作的能力,与人沟通的能力……这些能力都是逐渐形成的,不是背公式、做考题形成的。”宋建明说,他反对在教育过程中有过多的标准,这使得孩子们只关心答案,不关心逻辑推演,学了太多的教条、范式,但最关键的原创力没有了。
宋建明认为,教育的本质是解决“人”的问题,对于艺术家、科学家来说,能力永远优于知识。“艺术院校应培育有艺术表现能力的人,善于观察社会、解读多元文化能力的人——这应该是艺术教育的基本理念,只有围绕此核心建构思想,成长起来的人才更健康、更有创造力。”宋建明说,与国外相比,中国学生的传统绘画技巧不差,比很多外国学生都好,但中国学生的原创力、逻辑推演能力有很大欠缺。